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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講座
講題：南方之強 台灣當代書法藝術的三個關鍵話題
講師：黃智陽 教授
日期：九十九年七月二十五日
時間：下午三點~五點
地點：高雄縣湖內鄉圖書館〈明宗書法藝術館旁〉
南方之強
台灣當代書法藝術的三個關鍵話題
黃智陽
一、前言：
（一）關於「南方之強」
1、儒家說法
（1）中 庸
子路問強。子曰：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寬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 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
（2）朱熹：
南方，風氣柔弱，故以含忍之力勝人為強。
（3）禮記、樂記篇：
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
2、道家說法
道德經：
守柔曰強。
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3、佛家說法
諸法集要經：
如有暴惡人，非理相加謗。智者以誠言，安忍能除之，故柔能勝剛。
忍可分為： .強忍、 .善忍、 .安忍
（二）關於成長的因緣－台灣南部
1、高雄農村66-86
2、戒嚴時期49-87
3、文化復興與文革年代66-76
4、師範養成81-86
5、離鄉背井86-…
二、關於台灣當代書法的三個關鍵話題
（一）關於書法──需要辨識的基本特質
1、書法的普遍認知：
（1）教育部國語辭典簡編本網路版
書法：
A、毛筆字書寫的方法。主要講執筆、用筆、點畫、結構、分布等方法。
B、以毛筆書寫的文字作品。
（2）維基百科
書法：
是一種書寫的藝術。書法縱向穿透兩個層面：「使用」與「審美」；橫向跨越文字兩個層面：「文字」、「繪畫」。書法也是一種研究書寫者心理與性格的工具。
當代對實踐書法的定義有：
A、「一種輔予符號有和諧協調、富表情、靈巧孰練風格的藝術」
B、「筆跡的經歷是美學的演變，受人、時、地的技巧、物料、傳播速率所局限」
C、「筆跡的風格可說成「手跡」、「手藝」、「字母」」
2、傳統書法的觀念與態度
（1）文字載體的重要：
傳統中書藝價值傳達的表面形式就是以書寫「文字」為內容的形式。
當代，要求「文字」合於歷史的造字原理為書藝的基本要求。
傅申教授：「創新書藝作品在形式上固然朝向美術化和繪畫化，但我們絕對不能忽 視書藝本質上的要求，這包括書寫及構成文字的基本技法－點線本身，及形式上、精神上的表現力與美感，以及文字所附的文化蘊涵。」
美術家葉秀山先生在書法內容與形式分析中，首揭「文字」的重要：「書法首先是文字，文字是語言的符號，語言又是思想的直接表現。」
（2）、筆法的講究：
民國于右任先生說明：「書訣云：『漿深色濃，萬毫齊力』；褚河南云：『用筆當須如印印泥』；張長史云：『用筆如錐畫沙，力透紙背。』，皆非萬毫齊力，不足以致之。側鋒取媚，終為外道。」
「用筆的講究」仍是文字標準化教育推廣工程中，不可忽視的核心價值。
「用筆」延用到當代的書家觀念成為一種「書寫的觀念」，尤其強調毛筆書寫的特性。
杜忠誥：「假若從「書寫」行為與人類的知覺活動關係上看，其所採用的工具與手段不同，結果就會迥然異趣。毛筆因為具有柔軟的彈性，運用不易，但採用它卻可獲得較多有關手指末梢神經觸覺與心靈知覺能力的訓練；用硬筆書寫，雖然也能維持線性書寫的旋轉特徵，但相較起來，硬筆只能有水平移動的力量，在節奏感表現上，幾乎毫無用武之地。」
（3）人品情操的講求：
傳統書法觀念，幾乎以「人書俱老」、「書以人貴」為終極關心，「人品」與「書品」成為必然相輔相成的關係。
傳統的書藝觀點視「文字」、「書品」為神聖不可變異的價值，觀念的本質核心在於「繼承」以後創造一種永恆的品鑑價值。
以觀念或形式為前導的現代書法以追求「變」為目的，以回應當代展示性視覺文化為價值判斷。
無論書法範疇如何擴大，書法的普遍認知不離書寫性與文字性的基本特質，書法的跨領域影響則多元而廣闊。
（二）關於當代──需要面對的時間與空間
抽象表現：以抽離物象描寫及表現自動性技法為原則，以平面形式為主，在意視覺上的直觀，並以同類型的創作確立創作者的個人風格。
觀念藝術：不以平面為主要形式，舉凡任何媒材，能展示或不能展示、能收藏或不能收藏、精緻或平庸，只要能表達創作的「觀念」都可以加以利用，甚至質疑藝術史、美術館等實質上的功能，將藝術創作當作一種語言來陳述，徹底解構既定觀念，重新建立新的價值認定。
當代藝術：受60年代觀念藝術的啟發，強調個人藝術觀點的建立，不拘泥於傳統的思維，反思過去的美感標準。
當代藝術環境中，各種藝術形式的展現都仍受到觀念藝術的影響，作者都勇於選擇最適切表達自我「觀念」的媒材。展現了時代的「開放性」與「自覺性」。
法國「前衛」藝術雜誌《藝術期刊》(Art Press)主編米葉(C.Millet)女士認為：「所謂『當代藝術』產生於1960年代，確立於1980年代。」
黃河清說：「『當代性』則幾乎是一個橫切面：在時間的軸線上橫刀切斷，『當代』就是這個橫斷面。『當代性』論者一般是說『最近這十年』或『最近幾年』，以十年或幾年論事。」
我們也可以這麼認知：當代藝術的屬性一直介於現代與後現代的隨機交混中持續增長。
當代藝術的具有一些經常性形式特質，包括：1.群眾參與、2.無目的性、3.觀念性、4.時尚感、5.空間性、6.本土化、7.複合媒材的使用、8.諷喻性、9.隨機性、10.反傳統技術本位。
（三）關於台灣──身分認同的意義與價值
1、醞釀期－戰後初期的台灣現代書法醞釀
1895年至1945年，日本殖民台灣，政治文化統治五十年，台灣書法受日本書家影響甚大。戰後日本撤退，台灣因大戰之後百廢待舉，而書法活動一陣沉寂，1960年之後台日又開啟了書法交流活動。
日本政府統治台灣五十年對台灣之書法活動並未壓抑，甚至有效加入推展，並在師資、人才上加以培育。其中碑學書法的傳承、雄強的書寫線質、假名書法的形式等，成為影響台灣書家的主要風尚。
1949年國民政府遷台，大量優秀的書畫家也渡海來台，多數前輩書傢俱有深厚的文學涵養以及紮實的書畫基礎功夫，同時，不少經典的文物書畫碑帖一併攜入台灣，台灣傳統書家的質量逐漸提高，構成台灣書法研究上的優勢。
隨著經濟與政治環境漸趨穩健，帶動社會文化和藝術活動的積極與活躍，書畫藝術就在渡台書畫家為核心的積極推動下，展現了它成為台灣藝術環境中主導的角色。諸多渡台的書家在大陸時期，已有成熟的表現技巧及知名度，並且在台灣的高等學府或社會菁英活動中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
60年代以後，受到西方文化的襲染與強大政治、經濟力的宰制，不可逃避地，水墨發展也同時受到美國抽象表現主義的影響，在台灣吹起了水墨改革的新繪畫運動。傳統書法的概念與新水墨的表現形成分離的現象，書法創作反而停滯在傳統風格的表現範疇之內，而一些能書善畫的藝術家則扮演了書法漸進開放其藝術特質的關鍵角色。在1966年中國文化大革命之時，台灣雖然身處國際間抽象表現主義的活躍時代，書畫主流配合政策力行「復興中華文化運動」，於是促使台灣的書法環境處在較為保守的文人遊藝書風之中，風格呈現以傳統文人書法形式為重，現代性書法嘗試則散見在畫家實驗性的作品裡。
1945戰後到1986解嚴前，藝術環境中仍然見到零散具有現代性的書法創作，現代書法沒有流派勢力及嚴謹論述，本文稱為現代書法的醞釀期
2、實驗期－解除戒嚴與現代書法實驗
1970年代開始，隨著國際局勢轉變，美國與中國關係好轉，促使台灣的自主性抬頭，在追求自主自立的同時，藝術家開始重新省思昔日對西方思潮一昧崇仰信服的態度，檢視過去潛藏在多樣藝術表現下的深層缺憾以及所喪失的自身文化，透過藝術家自省其所依據的文化身份，從而經由創作的題材和內容表現出來。
開放的態度和自由的思想風氣，促使台灣美術在1980年之後出現多樣的風貌與多元思潮以及中西的交流衝擊下的藝術辯證，到了70 年的鄉土意識抬頭、80年的解嚴、漢字文化推廣，都在不斷反複驗證並強化現代書法藝術的內涵。
1987 年7 月15 日，台灣終於宣佈解除戒嚴令，結束了歷時38 年的政治警戒。隨著兩岸的頻繁交流，漸進強調民主化與個人自由的氛圍，政治的禁忌打開，批判舊體制，衝撞既得利益與政治霸權的運動一波又一波，使原來邊緣的黨外勢力，集結成一股強大力量，順勢挾著民意的波瀾，進軍政治核心。
1987年台灣的解嚴不僅是政治的鬆綁，更逐漸帶動藝術文化的變異，尤其涉及與政治思想有關的主題，更因為解嚴的關係漸漸開放，甚至被當代藝術家挪用為一種批判或嘲諷的形式，不斷增加了當代藝術表現上的多元性，也加強了藝術社會上的深廣度，其中以文字符號的應用來做為政治嘲諷的形式最為鮮明與獨特，一方面考驗文字元號的說明性成為藝術符號的可能；另一方面也檢視民主時代對於政治或政治人物的揶揄嘲諷所帶來的文化影響與容忍程度，蠡測著未來台灣藝術面對政治議題的態度。
大約在1990 年以後，台灣書法的展演活力漸漸脫去官展的狹隘途徑朝向積極且多元的面向，除了受日本現代書的風格襲染、水墨現代化風潮的刺激外，與中、日、韓積極交流，現代書法創作展也帶動國內現代書法朝向更具實驗性的發展。
1987年台灣解除戒嚴逐漸政治開放到1999年新世紀前，現代性的書法實驗經常可見，成為實驗期的象徵。
3、開展期－開放時代與現代書法的蓬勃發展
1999年二十世紀剛結束，現代書法卻正發展。何創時書藝基金會利用龐大資源開始策劃傳統與實驗雙年展，若干書法競賽也特別設立創意組，具有藝術家身分的書法展不斷展出現代性風格作品來突顯新時代風尚的到來。
2007年的傳統與實驗書藝雙年展，特別彰顯書法中「內容」的範疇。要求書寫者書寫現代時尚用語或當代俚語，企圖宣告書法的新時代風氣，並期望引發群眾效應，增加媒體的討論與曝光，的確，透過知名藝人的活動參與，使此屆的展出擁有了最高的媒體曝光度，然而，書法本質存在與否的相關爭議話題也從座談會開始鋪陳開來。不可諱言的，當代書法的書寫內容應該更加貼近當代文化的思考，並且可以更大膽書寫自我選擇或感悟的話語，一方面能彰顯個人的思考特質，另一方面加大語言所涉及的聯想空間，「非中心化」簡約的概括了當代藝術的普遍特質，在非中心化的思維之下才能擱置傳統與實驗二分的焦慮，純然面對創作形式，提高藝術的覺察力，進而以最自然的狀態擴及當代藝術的觀照。
2009年設定以「時尚用語」做為徵集主題同時還要求考量作品的裝裱形式，對於書法文字性和書寫性的創作視之為一個整體設計的藝術呈現。內容上強調當代時尚。
何創時書法基金會策辦了六屆十年的雙年展，啟動了年輕藝術家的參與熱情，成為制式化官方展的鮮明對照，創造了書法的許多新鮮話題，並且逐漸累積朝向當代藝術對話的能力，對台灣書法發展著實功不可沒。
現代書法創作途徑實際上呈現兩個面向：不管是豐富前現代的不足或朝向後現代前進，都有其深化或擴展的正面意義。
1999年舊世紀結束，現代書法在新世紀普遍展開。至今，得到更多年輕藝術家的參與，並且累積更多學術文本，於是此時本文稱為開展時期。
三、結語—台灣當代書法的思考與認同
（一）現代性書法學習似乎沒有固定的範疇，含括各類藝術的觀念、行為、形態，可能被質疑或討論的藝術話題，呈現出一種不安定的狀態。
（二）開放的書法態度以及多元的書法嘗試，是藝術創作者必須具備的特質，也是因應文化發展重要的、有效的途徑。
（三）以書法為名的創作邊界在於書寫性與文字性；而因書法的可能性產生的創作探索則處於沒有邊界的狀態，並與當代藝術同步。
（四）當代藝術多元繽紛雖作為書法的參照，但有利亦有弊，端看創作者如何觀看、如何解讀、如何消融，也就是如何提高自覺審察的能力。
（五）現代書法雖回應當代藝術之需要，也隱含「書法」的原意，難免遊離在傳統與現代的錯位論爭、文化與藝術的不同側重，但是可以理解的是，書法可以是當代藝術的一環。於是，書法以書法之名介入當代藝術場域時，須考慮之所以稱為書法的基礎辨識度，在開放的空間中避免成為被忽略或被消費的對象。
（六）現代書法的發展在台灣已漸趨形成必然的態勢，甚至漸漸取代傳統書法的展演舞臺，其所依恃的就是與藝術發展同步的創作自覺。
（七）回顧過往的軌跡，處於書法審美邊緣的現代性書法作品將隨著書法觀察研究範圍的擴大以及藝術性要求的重視，而備受關注。
（八）以此重新檢視書法的現代性歷程與意義時，可以讓我們清楚的感受到：在某些時空裡，書法價值判斷會因政治社會限制而產生錯估，另一方面，也藉由價值的釐清，得以肯定新世紀書法藝術的現代意義與價值。
（九）台灣的現代書法表現在不同時期的政治、社會和文化影響下，融合不同地域及文化特質，形成台灣現代書法獨有的內涵與意義。
「南方之強」隱喻了南方人的懷柔與包容，不管是認同自身或開放學習，都是成其強健的性格特質，是台灣書法能處於當代文化中持續彰顯其價值的契機，
祈與關心者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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