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集古印谱》在元代没有出现新的视角
黄先生在《论元代文人印章发展的三个阶段》中称“元代的《集古印谱》出现了崭新的视角”,并以此作为元代文人印章发展的第二阶段。他列举道:“《杨氏集古印谱》四册和吴睿所集的《吴孟思印谱》(一名《汉晋印章图谱》),稍后有叶森(景修) 所辑《汉唐篆刻图书韵释》以及申屠致远辑《申屠致远集古印谱》二卷”。并明确批出:“这些印谱,区别于宋代集古印的标志是编辑者的意图大都已受到赵吾的影响,赵孟頫的《印史序》就明确标举汉印的质朴美,因此到了杨遵和吴睿编纂集古印谱之时,推崇汉印便成了一种自觉的行动,这种崭新的视角,便是从赵、吾提倡的汉印审美观出发的。”显而易见,黄先生所说的集古印谱之新视角,当是指编者的编辑意图和主要目的从述史变成了为篆刻印章提供范本。笔者认为黄先生的这个结论未免太轻率了。
元代文人编辑集古印谱的意图和宋人相较,并没有发生多少变化。编辑集古印谱,早在南宋就已经很普及了,目前我们可以知道那时的《集古印谱》就有近三十多部行世,(见《印说》2002年第一期中,拙作《集古印谱》与宋代集印之风)所以元代,文人能看到的《集古印谱》应当很多。而且他们也乐此不疲地继续收集和编辑着,赵子昂的《印史》就是从其他集古印谱中钩摹下来的。赵氏本人虽然在《印史序》中有号召大家取法汉印的言论,但是从他把谱名定为《印史》和《印史序》中有“且修其考证之文,集为《印史》。”句可知,他的《印史》的体例和宋代集古印谱没有什么区别,主要还是述史。
申屠致远,字大用,号忍斋,寿张人,至元二十年为南台御史。据《隆庆高邮志》载,王冕的朋友申屠子迪乃致远四子,在绍兴作官时曾重刻绎山碑二石于绍兴路学,王冕作诗《题申屠子迪篆刻卷》赞之,诗中有“申屠墨庄有传授,法度森严非苟苟”句。《元史申屠致远传》曰:“致远清修若节,耻事权贵,聚书万卷名曰‘墨庄’,无余产,教诸子如师友。”看来申屠致远还是一位篆书家。他死在大德二年(1298),那么他的《集古印谱》二册(注:《元史 申屠致远传》 中记为三册)的编辑时间当和赵孟頫的《印史》几乎同时。甚至有可能比其更早,所以不能说他编辑《集古印谱》是受到赵的影响。黄文中把他的《集古印谱》的编辑时间定为“稍晚于”所谓《杨氏集古印谱》和《吴孟思印谱》,是不成立的。
所谓的《杨氏集古印谱》主体部分是陆友仁于天历三年(1330)前编成的《集古印谱》,王沂为之作序的时间是天历三年(1330)三月。该谱在至正八年(1348)陆友仁死后,为杨遵所得,经他增补后又陆续请俞希鲁、周伯琦和王褘作序。俞希鲁死在明洪武元年(1368),周伯琦死在洪武二年(1369),王褘死在洪武七年(1374)。由此可见这些序跋都作于元末明初。再则就是把洪武三十一(1397)唐愚士《题手摹杨氏集古印谱后》算上,他们在五篇序跋中谁也没有说,陆友仁编《集古印谱》、杨遵增补《集古印谱》的目的是专门为人们篆刻印章提供范例的。请看唐愚士对该谱的描述:
共凡七百三十一,旧谱以印印纸,光采灿然,旁书形钮之制,若玉,若玛瑙,若铜,若银,若涂金,若涂银,官则曰某代某官,私由曰某姓若名字,至为详悉。
联系到《稗史集传》记陆友仁工诗善书,精古器物鉴定,被柯九思、虞集极为称赏而名响当时来看,可以认定陆友仁和杨遵编辑增补《集古印谱》和宋代文人编《集古印谱》的目的没有两样,都是以考据历史为主旨。
至于流传至今的所谓《吴孟思印谱》,见录于明正德六年(1511)沈津所编《欣赏编》中,而不是如黄先生所言“《吴孟思印谱》在元末的著作《说郛》中还有摹刻本存留”。其中除去宋王厚之的《汉晋印章图谱》和明人沈津自己摹补的部分,剩下的就是《吴孟思印谱》,这是我们今天能见到的唯一元代人的《集古印谱》。其体例完全效仿王厚之的《汉晋印章图谱》,虽然在赵子昂收藏的“安昌亭侯”印下有“制度字画极佳”的评语,但吴睿的主要目的还是和王厚之一样,是以考证为主旨的,而且其学术水准还不如王厚之。因此也不能说《吴孟思印谱》的编辑目的是专门为篆刻提供范本的。有关详情请见笔者论文《〈吴孟思印谱〉考辨》。
如果认为赵子昂的《印史序》和吴睿对印章的评语可视为《集古印谱》出现新视角,那么王厚之《汉晋印章图谱》中所谓“一可见古人官印制度之式,又可见汉人篆法敦古可为模范,识者自有精鉴也”足以说明这种新视角早在南宋初年就已经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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